記者 任曉寧 北京報道

2020年下半年第一瓜，由國民游戲公司騰訊和國民辣醬公司老干媽貢獻。從6月30日下午至今，事件已經接連反轉，上演了騰訊起訴老干媽——深圳法院查封老干媽價值1624.06萬元財產——老干媽稱騰訊被騙了——貴州警方通報三人偽造老干媽公章等一出好戲，吃瓜群眾應接不暇。

最新消息是，騰訊官方通過社交媒體表態自己被騙。7月1日晚，騰訊在官方微博自嘲自己“是一個憨憨”，還在B站發出一條自黑的短視頻。當晚，老干媽也有人站出來說，騰訊從來沒有催收過，之前法院裁定公司不知情。

風波暫告一段落，但這起關注度很高的涉及1600萬元的事件并未徹底結束。目前，外界仍有不少疑問。作為中國互聯網公司市值第一、成立已有22年、年收入3773億元的大公司，騰訊為何能被三個人騙了1600萬，中間哪些環節出了問題?對于1600萬元的合同糾紛，兩家大公司沒有事先溝通好，反而最終通過法院與警方進行對話，雙方是怎樣溝通的?兩家公司內部管理是否有漏洞?這些疑問需要雙方進一步公布信息予以解惑。本報記者將繼續關注。

劇情接連反轉

騰訊與老干媽之間的合同風波，被網民稱為“2020年下半年第一瓜”，不但屢上微博熱搜，刷屏朋友圈，還驚動了大半個互聯網圈。

7月1日，騰訊發出了一條B站消息“今天中午的辣椒醬突然不香了”，微信支付、王者榮耀、應用寶等在留言區打出了“保護”的表情，餓了么、小米、京東、網易、蝦米音樂等友商也紛紛打卡。當天，支付寶發出一條“希望天下無假章”的微博上了熱搜。百度被編了段子后，趕緊在微博聲明“與度無關”：“手里的瓜突然不香了……有一說一，這事與我無關。請大家不傳謠不信謠，理性吃瓜。”

騰訊老干媽風波引發熱議，除了兩大公司具有國民性，事件具有不可思議性之外，接連反轉也令人目不暇接。

事件緣起6月30日，當天，中國裁判文書網顯示，深圳市南山區人民法院發布一則民事裁定書，同意原告騰訊財產保全的申請請求，查封、凍結被告老干媽公司名下價值人民幣1624.06萬元的財產。騰訊方面告訴記者，此事系老干媽在騰訊投放了千萬元市場合作，但無視合同長期拖欠未支付，騰訊被迫依法起訴，申請資產保全，法院裁定凍結對方企業賬戶。

6月30日晚上，老干媽發聲“騰訊被騙了”，隨后老干媽發出聲明，稱該公司從未與騰訊公司或授權他人與騰訊公司就“老干媽”品牌簽署《聯合市場推廣合作協議》，且從未與騰訊公司進行過任何商業合作。老干媽已經向公安機關報案。6月20日，公安機關決定立案偵查。

7月1日，貴州市公安局雙龍分局警方通報，曹某等三人偽造老干媽公章，冒充老干媽市場經營部經理，與騰訊公司簽訂合作協議。其目的是為了獲取騰訊公司在推廣活動中配套贈送的網絡游戲禮包碼，之后通過互聯網倒賣非法獲取經濟利益。目前，曹某等3人因涉嫌犯罪已被依法刑事拘留。

當前案件正在進一步辦理中，騰訊與老干媽的風波，也暫告一段落。

風波仍有疑慮

雖然暫告一段落，但騰訊與老干媽兩家公司關于1600萬合同引發的風波，仍有很多難解的疑點。

對于曹某三人行為動機，幾位游戲圈內人士感到難以理解。貴州警方通報，曹某等三人為了獲取騰訊公司在推廣活動中配套贈送的網絡游戲禮包碼，通過互聯網倒賣非法獲取經濟利益，偽造老干媽公章，冒充老干媽市場經營部經理，與騰訊公司簽訂合作協議。

游戲碼是游戲公司經常推出的產品，一位游戲公司中層告訴記者，游戲碼有幾種形式，一是某些游戲在未進行公開運營前，會有幾次封閉測試，有激活碼的玩家可以比別人提前玩到游戲。二是游戲中可能會有一些特殊的道具。

但游戲碼價格并不算高，速途網游戲事業部總經理王佩告訴記者，游戲碼價格一般從幾元到幾萬元不等，通常為幾十元或上百元，幾萬元的較少，是限量的。

記者向騰訊詢問與老干媽合作的《QQ飛車》中游戲碼的價值，目前尚未獲得回復。記者查詢《QQ飛車》道具價格，價格最高的永久A車，大概需要花800元至1000元可以抽獎獲得。在咸魚中搜索《QQ飛車》禮包，價格最高為40元。

警方通報曹某三人冒充老干媽的理由，是為了獲得游戲碼，幾位游戲業內人士不太能理解。原因是，三人即使騙到了游戲碼，還要再出售才能獲利，在這個過程中，騰訊隨時可以讓游戲碼失效，如果被騰訊發現，三人就可能無法獲利。

外界另一個難以理解的疑惑點在于，騰訊并不是不知名小公司，而是中國互聯網公司市值第一，成立已有22年，年收入3773億元的大公司，為何能被三個騙子騙了1600萬?

目前的質疑主要在于騰訊法務團隊，不明白為何屢創勝績的龐大騰訊法務卻在老干媽事件中慘遭滑鐵盧。記者向幾位大型互聯網公司法務人員咨詢，幾個人告訴記者，公章問題并不由法務審核，問題是出在業務團隊。一位法務說，“公司法務一般不會去跟進蓋章環節。法務只審合同并對合同原件進行歸檔，合同的簽署流程一般都是業務部門自己操作”。

根據騰訊公布的資料及查詢騰訊與老干媽的合作事實，雙方合作的項目是騰訊旗下游戲產品QQ飛車，一位游戲圈人士告訴記者，當時QQ飛車團隊專門舉辦發布會，當時還特意強調，是老干媽第一次做廣告。他對此印象深刻。QQ飛車團隊是在哪些環節出了問題?為何能被曹某三個人騙到?為何沒有事先審核對方資質?這些細節目前還沒有答案。

此外，聲勢浩大的廣告推廣，老干媽是否知情，也是當前外界關心的一個話題。騰訊與假冒老干媽團隊簽署的《聯合市場推廣合作協議》，發生在2019年3月，之后，騰訊已經履行了合同，并且從4月持續到10月。網經社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北京志霖律師事務所副主任趙占領提出質疑：簽訂推廣合作協議后，曹某等三人提供了推廣所需的包括視頻在內的多項素材，這些素材應該來自老干媽公司;再者，騰訊對老干媽的宣傳推廣行為已經持續挺長時間，老干媽完全對此不知情的可能性很小，如果知情卻不與騰訊交涉的動機也可疑。

最令人想不通的疑點在于，此次事件兩家大公司究竟是如何溝通的。騰訊稱老干媽未按照合同約定付款，多次催辦無果，老干媽卻稱騰訊從來沒有催收過，之前法院裁定公司不知情。對于1600萬元的糾紛，兩家大公司沒有事先溝通好，反而最終通過法院與警方進行對話，中間出了什么問題?兩家公司內部管理是否有漏洞?這些疑點都需要兩家公司給出答案。

案件走向何方

針對老干媽和貴州警方的發聲，騰訊除發出自黑短視頻及微博外，目前仍沒有更多信息披露。結合已有信息，天津招融律師事務所商事主辦律師吳彬認為，接下來會有幾種走向。

吳彬告訴記者，若與騰訊接觸的老干媽業務員，系老干媽與騰訊前期合作中的業務員，或者有其他情況讓騰訊有理由認為，該業務員有老干媽的授權，那可能會構表見代理，老干媽要承擔合同付款義務。

如果沒有讓騰訊有充分理由相信，該業務員是老干媽的工作人員，而公章又是假的，那無法認定騰訊與老干媽建立了買賣合同關系，騰訊沒有理由找老干媽追索款項。他解釋說，因為債的發生理由一般是合同、侵權、無因管理、不當得利，騰訊公司找不到案由來向老干媽追索款項。

目前，貴州警方已經立案，且通報曹某三人偽造公章，吳彬告訴記者，公章為假，可以推翻雙方的買賣合同關系，如果買賣合同關系被推翻了，那騰訊起訴老干媽案件，就可能要被判決駁回了，民事案件轉刑事案件的概率，可能會大一些。

根據貴州警方通報，曹某等三人偽造老干媽公章，冒充老干媽市場經營部經理，與騰訊公司簽訂合作協議。曹某三人偽造公章并詐騙，涉嫌什么罪?趙占領告訴記者，警方通報中所述三人的犯罪行為包括私刻公司印章和合同詐騙，私刻公司印章是手段，目的通過虛構事實、騙取騰訊簽訂合同、贈送游戲禮包碼，法律上屬于牽連犯，應以合同詐騙罪定罪量刑。

另外，騰訊在2019年已經履行價值1600萬元的合同，投入資源、物料推廣老干媽品牌，若老干媽不承擔責任，騰訊的損失應該由誰承擔?吳彬告訴記者，騰訊的損失是具體犯罪嫌疑人造成的，如果該案確系詐騙案件，騰訊的損失應當由犯罪人承擔。